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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居




這天,天陰陰的,卻沒有下雨。

無名氏似乎來到了一個屋村或住宅區。這裡排著一座座近百層高的樓宇,全都漆成灰白色。假如從高俯瞰,會發覺每座都是一字型的橫排,座與座之間縱橫交錯,中間有架空的迴廊相接,組合各異。有的是交錯融合而成的「十」字,有的是縱橫連而成「T」字型,有的兩座一邊垂直相連變成「L」,有的四座拼合形成一個「井」字,千姿百態,層出不窮。無名氏穿著張伯給他的衣服緩緩走著,除了膚色稍為蒼白之外,並不惹人奇怪。事實上,這裡四周也沒有什麼人。他這才想起,之前忘了向張伯打聽一下這個城市的事。 

無名氏走到「井」字中央的空地,只見灰色的地面潮濕而陰暗,滿地七零八落的堆積著垃圾,有用過的紙巾、香蕉皮、紙皮箱、瓜子殼、不成樣子的空鋁罐、破玻璃瓶子、爛了的盆栽、視像機的殘骸、嘔吐物等。這裡也看不到一個人。往上望,景象一樣奇特。一座屋宇每層中分左右兩邊,每邊前後各有四五戶人家,一座一層一面就有十戶,四座合計就有四十戶。每一個黑洞洞的窗口下面,都水平地插著三四枝旗槍般的長竹,有的懸著不同織紋、式樣的旗幟,有的就這樣光著旗桿子,像枝枝長矛,也有的繫著長絮,似乎是纓槍。枝枝長桿,紅的、黃的、綠的,背著光看時都變成黑漆漆的,四面加起來就有過萬枝,從四面圍牆之上一一橫伸出來,刺向光的中心。無名氏彷彿看見一條被戰火洗禮的秘道,灰暗的土壁上硝煙瀰漫,密密麻麻地插滿一枝枝鐵黑尖削的矛槍和在熱風中飄搖的殘旗。他又彷彿回到不知多久以前到過的一大片草草而建的墓地,他已經忘了那是什麼地方,只記得黃昏近晚,紅雲乘著冷風而來,遍地赤黑的泥土上都豎立著一列列木刻石雕的墓標,連綿好幾十里。

無名氏進入了其中一座屋宇之內,發現管理處的看守人也是戴著面罩,灰灰黑黑的,形狀像鳥嘴。他記得剛多族土人崇拜的眾多圖騰當中,好像就有一個是長著鳥嘴(好像是烏鴉?)的人。那鳥嘴看守人也是不甚友善地斜眼打量著他,也不知是什麼原故。他走近管理處旁,道:「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看守人身子略靠了靠椅背,斜著眼角看他道:「這裡是牢籠,先生。」

「牢籠?為什麼?」他覺得整座大廈比較像一個奇大無比的百子櫃。他又想到一隻穿著守衛服裝的鳥被困在籠中的情景,有點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不止這裡,整個城市都是牢籠。」那看守人板著臉說。

「那麼……」

「先生…」那看守人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道:「我勸你應該多做點保護措施,別要隨便四處走,還有,最好少開口。」

無名氏還想再問點什麼,可是那看守人已經打著手勢示意他離開。他走近子彈升降箱處,發覺所有升降箱門前都貼著告示:「暫停使用」,他只好走樓梯。

樓梯很狹窄,只有不足三呎寬,迴旋向上延伸,是一個直線折成的螺旋。整條樓梯陰陰暗暗的,繞著一條垂直空洞的中心,像魔鬼的喉嚨,那麼,梯級就是扭曲變形了的牙齒。沒有了升降箱,無名氏不知住在大廈上層的人是怎麼能夠從幾十層高的住所處走到街上去的。梯級有點濕,他一步步地沿著走,一邊偏過頭伸長脖子往中心抬望,上面遙遠的地方隱隱約約地傳來一些空空洞洞不可名狀的聲音,像是細水流過中空的渠道,又或是有人在隧道之中喃喃自語,聽來是那麼的不真切。他感到有點暈。

無名氏在其中一層推門入內,是一條如樓梯闊的陰暗走廊,整條走廊只在升降箱的門旁有一個通風窗,被鐵枝縱縱橫橫的封住。走廊兩旁各是一列住戶的門口,每度門前都有無情的鐵閘阻隔著。大部份的門都是關著,只有幾戶留下了一小條空隙,卻又在閘上掛上各式各樣的花布,使人看不見內裡的情形,只是隱約聽到有類似女人叫罵及小孩哭鬧的聲音傳出。每家的磨沙玻璃窗上都鑲著窗花,像個監牢,透過玻璃可見到內裡幢幢的鬼影。不過,無名氏到過西巴里亞那些真正的牢獄,感覺上比這裡還要開放些。無名氏回頭看看,整條走廊靜靜的,沒有一個人。他連續走了幾層,甚至穿過架空迴廊往另一棟大廈(那其實算不上是迴廊,只是條比樓梯更窄的長鋼板,兩旁疏落的圍些鐵枝作欄杆,如果說它有橋頂,那就是上一層的橋底,走在上面,感覺上像用鐵索橋在橫渡懸崖一樣),可是,到處仍是差不多的光景。他不得要領,只好離去。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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