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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園

第二天,清早第一道藍白的光華刺醒了我們的無名氏。他打了個呵欠,在樹上站起來。沒錯,他昨晚是睡在樹上的。他曾用過不同的樹昨睡床,四十多呎高的七葉樹、枝幹散發著異樣清香的金松、略帶辛苦氣味的奎寧樹等,現在這棵,是一棵普通的樟樹。日出了,一排排兩層高的白色村屋,在黎明下映出一片灰藍的微光,與瓦紅的屋頂形成不協調的對比。無名氏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昨晚走到這裡時,所有人都已身在夢境之中去繼續他們一天裡的另一段人生,他不便打擾。他自樹上一躍而下,踏著發黃的野草,步向白色的村屋。走近了點,才察覺到每棟屋的門旁幾乎都插著一枝青綠,似乎是茱萸。是風俗嗎?

無名氏走到門前,剛舉起手,才想到人家可能還未起床,手在空中停了兩秒,又放了下來。他走到對開的一塊大石上坐下來,漫然四望,藍色的天、白色的雲,不知何處間中傳來婉轉動人的鳥歌,輕輕的包圍了他。他傾耳靜聽,微風清吹,野草徐動,搔著他的背,好不舒暢。他的嘴角也不自覺地泛起久違了的笑意。他默默記著這美好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年約七十的老伯自其中一棟屋內出來,發現了無名氏,呆了呆,然後向他笑了笑。無名氏連忙站起來,一邊點著頭,露出不自然的微笑,一邊朝那老伯走去。

「年輕人,幹嗎大清早便弄得這般狼狽?」他打量著無名氏:「你是偷偷從內地來的?」

無名氏含糊了過去,老伯又道:「我姓張,你叫甚麼名字?」

「我......我不記得了,忘了......」無名氏如實答道。

「什麼?」張伯看來很驚訝,隨即又很惋惜似的道:「是嗎......那因是不幸了。還這麼年輕就得了這個......我有什麼可幫你的?」

「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這裡是牆村。」

「牆村?可是怎麼不見有牆?」

「都拆了,十多年前連祖屋一起拆的。現在都變了這些一式一樣的石屋。」他的語氣中似乎滲著一絲惋惜:「來,我們入去裡頭再說。我真是……竟讓你在門外站了這麼久。」

「你不是要外出的嗎?」

「原本是打算出去做晨操的,也不過是耍耍綿掌吧了,不去也不礙事。」他說著就拉無名氏進屋了。

屋內沒有其他人,張伯是自己一個人住的。他說,他有個女兒,出嫁從夫,所以不在這裡住,但每逢週末便會帶同外孫回來探望他,所以稍後無名氏應該有幸見到他們。張伯又說無名氏與他投緣,捉著無名氏熱情地訴說著他的事。張伯說他舊時是替人看風水的,以前一直教人如何趨吉避凶,可是他弟弟的突然逝世,卻叫他深深瞭解到命運是難定的。聽張伯說,他的弟弟是一位名歌星,卻不知因何事故忽而自尋短見。那已是許多年前的事了,不過張伯提起時仍是不勝唏噓。這件事無名氏隱約的也有點印象,他嘗試在他悠久綿長而混亂錯雜的資料庫中搜尋有關的記憶,結果只是得到一幅在靈堂內堆滿白花的畫面而已。他也陪著張伯一起感慨。

黃昏時份,張伯那女兒一家齊來探望他。他們知無名氏是張伯的客人,都熱情地招待他。無名氏與他們閒聊著,間中或逗張伯的外孫玩玩,好不溫馨。之後,他們又留無名氏吃晚飯,他少有地吃得很多。晚飯後,無名氏陪張伯下了局棋,一開局便被張伯當頭炮直車夾馬挺中兵急攻,結果大敗而回,著實令張伯樂上好一陣子。之後,他再三婉謝了張伯著他留宿的好意,但張伯仍執意要他丟掉身上的灰布,洗過澡,換過些乾淨的衣服才走,結果無名氏滿身新新舊舊的傷痕令張伯嚇了一跳,可是他也不好問無名氏原委。其實,有時連無名氏自己也記不清。臨走時,張伯又弄了一碗褐黑的苦茶給無名氏喝,說可保健康……他有點捨不得離開。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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